微医集团廖杰远：食草还是食肉？这其实是个误解

刚刚经历融资、改名、新战略发布的微医集团（挂号网）最近在互联网医疗圈内一时风头无两。业内最大的“独角兽公司”熠熠发光的同时也引来不少疑问：微医集团融这么多钱做什么？目前的营收情况到底如何？是不是将从温顺的食草动物转向食肉动物，开始大规模的行业兼并？
9月28日，微医集团召开发布会，创始人兼董事长廖杰远就有关微医集团未来战略、在分级诊疗中的作用、与移动医疗行业其他创业者关系等问题回答了业内疑问，并接受了包括健康点在内的多家行业媒体的采访，同时透露今年微医集团营收“保守估计将超过2.5亿元”。以下为廖杰远采访实录：
挂号网为什么要改名？
挂号网从创建的第一天开始，一直是在解决老百姓在就医过程中的难点和痛点。我们都有共同的体会，进医院的第一个门槛就是挂号，所以在过去几年我们一直都专注在挂号业务。这几年的时间，我们专注为中国的大医院提供挂号流程优化服务，服务了20多个省，超过1600家的医院。
在这个过程中，我们发现，如果说全国13亿老百姓首选都是这一千多家大医院，那我们提供的服务能够缓解老百姓的看病难的问题，但是解决不了根本问题，这个根本的问题还是中国的医疗资源如何有效配置及运用，因此我们现在开始要向基层医院、医生下沉。我们希望能够通过互联网的方式将大医院和基层医院的资源进行有效均衡的运用。这也是我们为什么会改名的原因之一，挂号网的内涵外延已经不能含括我们在做的探索。
微医一直都是我们移动互联网的平台，随着智能手机的普及，移动互联网也开始成为我们的平台，我们希望微医能够像微信微博一样，成为帮助老百姓医疗的基本工具。我们征求了众多合作伙伴及用户建议后，将挂号网更名为微医集团。
挂号网的互联网分级诊疗怎么做？
目前国家很重视分级诊疗，我们知道分级诊疗面对的不是单点问题，而是整个医疗领域资源均衡的问题。一些基本的数字让我们看到今天中国医疗体系的缺陷，我们知道，在美国每千人拥有的医生是2.42名，如果不加上146万村医，则是2.06名，如果加上的话是3.15名，这个数据跟我们很多直观的感受并不一样。我们每千人拥有的医生并不比美国少，但是为什么老百姓觉得在看病过程中那么不容易？
另外一个数据能告诉我们，在美国和英国，80%的首诊是由家庭医生完成的，在中国我们没有家庭医生。如果我们把社区医生当做我们的统计口径，我们只有8%左右的首诊是通过社区医生完成的。我们三甲医院的原始定位是教学科研和疑难症的诊治，因为我们没有一个全科加专科的分工体制，目前我们的三甲医院既承担了教学科研和疑难症诊治的工作，还是一个超大型的社区卫生中心。我们老百姓在选择医院的时候，哪怕是小病症，首选也是三甲医院。
三甲医院的门诊量过一万五、两万的不是个别，超大型的三甲医院一年三、四百万的门诊量是常态。在美国，即使是大型三甲医院一天的门诊量只有1100到1200左右。所以在如此庞大的门诊量下，中国的三甲医院所拥有的医生数量占总量的10%，但是承担的门诊量却是46%。我们大量的基层医疗机构和基层医生的能力，并没有得到充分的应用和发挥，而超大型的医院和专家们始终在超负荷运行。
所以，国家提出来的分级诊疗核心是“双下沉，两提升”，我们吸取优质的医疗资源下沉，有丰富经验的医疗人才下沉，难点是在两提升，第一点是如何提升基层医生的专业经验？第二点是如何提升老百姓对基层医生的满意度？这两个问题是整个医疗体系最核心的问题，也是医改最核心的问题，如果这个问题没有本质突破，医改也很难有本质性突破，老百姓看病难的问题也很难有本质缓解。作为一家互联网医疗公司，如果对这个对问题没有一个本质性的促进，那对这个行业的贡献也非常有限。
我们从2014年的时候提出分级诊疗，在今年年初时，以团队医疗的方式开始了探索。这个探索给了我们非常大的鼓励。我们3月28日发布团队医疗，到4月20日我们第一个专家团队上线，到目前为止，我们已经上线的专家团队超过2800组，其中包括获得国家最高科学奖的吴孟超院士等优秀的专家，这些优秀的专家带领着他们的团队使用微医平台，组建自己的团队，在互联网上进行团队协作，辅导团队成员。在实践过程中我们发现，团队医疗达到了过去传统手段所没有达到的效益，第一是通过互联网把大专家的经验能够在不受时空制约的情况下培训及辅导基层医生，哪怕这个基层医生是在很偏远的地方。而这个基层医生在临床的过程中碰到的困惑，随时可以拿出来跟团队中最有经验的专家进行交流讨论。在患者就诊的过程中，如果遇到需要会诊、转诊的情况，可以非常高效地完成会诊和转诊，这种会诊手机间就可以完成，转诊通过医生团队的微医平台，也可以很便捷地完成。
这种方式立竿见影地提升了基层医生在老百姓心中的信任度，老百姓能够最方便地找到身边的医生，他们或许不确定这位医生能不能处理好自己的问题，但是他们知道，这位医生背后有一个强大的医生团队在支撑他，有需要的时候随时可以请专家团队的任何一个成员提供协作，也可以随时转到大型机构中去。团队医疗在刚开始推出的时候，我们最主要的方法是将我们这个平台介绍给专家，通过专家自己形成、组织跨医院、跨区域的团队，后来有相当一部分医院的院长发现这个平台对提升他们的学科建设是很有帮助的，就在全医院推广微医平台。目前，全国有不少地方的卫计委将微医平台作为他们推互联网分级诊疗的主抓。我们每天上线的团队超过几百家。
随着上线的团队越来越多，我们也在做精确分诊，医疗决策是一个专业度很高的决策，也是一个很难的决策。真正要提升我们诊疗的效率，精确的分诊很关键，也是一个难题。我们知道像全世界最好的梅奥医院，从创建的第一天开始，他的病人要进入到他们的医院第一步就是进入梅奥的分诊体系，梅奥的分诊体系都是由他们最资深的医生来做分诊，在过去我们是缺失甚至是没有分诊的体系，所以就医过程中最痛心的就是看到我们的患者好不容易挂上了号，但是医生却告诉他，挂错号了。或者专家给你开基本的检验，等你拿到结果时，你可能要等到下周才能约到专家，这不管是对医生资源还是患者时间来说，都是巨大浪费。
精确分诊就是一个很难的问题，谁来做？怎么做？对每一个团队，我们都培训不少于三种分诊人员，全部都是医院的专业人员，比较多的是专家所在科室的护士长，我们给他们提供便捷的后台，患者需要就诊的时候，将以往的病历通过手机上传即可，在我们的后台是由专家团队的助理对此进行处理。这个团队助理对团队成员所擅长的领域非常了解，这样也就提高了效率。
到目前，我们已经有超过6000个分诊团队。到年底，我们会完成超过5000组专家团队上建，到时会有超过1.5万人的分诊团队。在分诊时，我们更需要的是按照病情优先、对症匹配的方式，这实际上是我们团队医疗在做的工作，也是分级诊疗需要突破的一个医患匹配的方式改变。
挂号网在过去几年时间一直在帮助大医院做流程优化、预约诊疗。现在挂号网所在做的事情只是增加了两项，第一项就是从过去服务大医院到服务大医院的同时服务基层医院、医生，第二件是帮助基层医院和大医院之间实现有效的转诊和会诊，这是我们在做的事情。我们有一个永远不变的定位，即在服务医疗体系的过程中永远做配角，永远是为中国医疗体系提供互联网的有效服务，在这个过程中，能为患者提供高质量的、有效率的服务主体一定是医疗机构和医生，互联网在其中是起到资源均衡配置的作用、信息同步的作用、医患匹配更有效的作用，互联网永远都是一个工具。
挂号网提出的责任医疗计划是什么？
当前的医疗健康险都是医疗险，即当一个医疗行为发生之后，给予一定的报销，还不是健康险。健康险要满足三个要求，第一个是能够给用户提供高效的医疗服务，第二是能预见性地为用户提供健康管理，实现健康提升的目标，第三是医疗费用的保障。事实上，目前的健康险仅仅只做了第三项，并没有真正有效地组织医疗资源，为用户提供高效医疗服务。这是要面向大规模用户的，并非少数VIP用户。
在和凯撒医疗集团交流合作中，我们发现之所以奥巴马对凯撒有高度评价，第一是凯撒每年发布十几项成员的健康指标，都高于平均值。第二是凯撒所提供的服务价格是一个普及性价格，500美金，这是美国普通百姓能够承受的价格。
挂号网实际上在走三个过程，前面说了其中两个，第三个就是我们会根据中国家庭用户的需要，在有效地组织现有的医疗资源下，为中国的家庭提供全面的健康管理的服务，这就是我们提出来的微医的责任医疗计划。
微医的责任医疗计划有三个部分，第一个部分是为了老百姓提供三级医疗保障，微医本身并不是医疗服务的主体，主体是医疗机构和医生，微医是信息平台和服务平台，让老百姓能够按需定制。首先我们会提供单体医疗保障，也就是说首先在三公里之内一定会有相应的责任医生组，这个责任医生你可以随时见到他，能随时做平台交流，这个服务相当于家庭医生提供的服务。第二级，如果你的病情需要会诊、转诊，你会有畅通的通道，我们会为你提供服务。第三级，如果你的病情需要转诊到某一病种，我们也会提供转诊的绿色通道，你可以快速转诊到学科大夫那里。
第二部分是细分人群，我们针对用户的身体的状况，提供包括健康体检、基因检测，在这个基础上会形成针对性的健康管理及提升方案，通过专业的健康管理能够整体提升用户的健康水平。
第三部分是在现有的医保基础上，提供另外一个健康险的补充，让用户在自费支付领域获得支付保障。
这就是我们设计的责任医疗计划的内容，我们从去年开始就已经在探索了，目前为止，责任医疗计划有一部分是和保险公司一起面向团体用户和针对性用户来提供健康保险的，目前用户已经超过200万。10月份会从区域开始，面向用户发布责任医疗计划。
巨额融资作何用？
去年融资我们绝大多数资金仍然在账上，此次融资我们做什么用呢？大家都用微信，很多人感受不到微信背后庞大的IT系统来支持，作为一个互联网医疗平台，也存在大量文本、语音、视频的信息。目前我们有超过20万名专家和1.1亿用户，为医生和用户提供服务的工作量会越来越大。我们今天1200多员工中，工程师占了将近400人，因此最大的投入是IT系统的建设和升级上。我们必须有强大的IT系统才能支撑互联网的分级诊疗。
第一，要能真正提升基层医生的专业水平，就要求我们的平台是专业的培训辅导教育平台，这个平台的投入不是个小数目。如果不能把这个平台做到极致，分级诊疗是不能落地的。
第二，互联网是促进医疗资源均衡最天然的工具，但是用户的习惯是需要培养的，因此我们也要投钱去培养医生、患者等多方的用户习惯。
以上就是我们融资后核心要投入的地方。
以下为问答实录：
问：挂号网融资消息出来后，有业内人士评价挂号网从食草动物变成食肉动物，互联网医疗其他创业公司是否会有被吃掉的风险？未来是怎样的生态状况？
答：从我们的角度，过去几年我们一直只做两件事，去理解行业和用户的痛点，集中我们的力量去缓解这些痛点，这点我们与所有创业者共勉。第二件事是竭尽我们所能去缓解这些痛点。过去我们的朋友都劝我们别做挂号业务，因为实在太难了。我与同事们说，我们现在只是人手和资源多了点，还是要去扎扎实实做，要盯着行业和老百姓的痛点去做。
整个医疗体系痛点无数，任何一个企业和团队你只要在一个痛点上能够切实解决和舒缓，一定会得到社会和行业的认可。我们与他们更多的是互通协作的关系，能在一个痛点上能有所促进，我们就不负自己的努力。中国这么庞大复杂的医疗体系，需要所有同行努力。
我个人理解，我们只是早一点获得了支持而已。独木永远成不了森林，能做的事情也有限，我们希望能与很多面向医院的服务、面向患者的服务、面向病种的创业服务合作协作。
我们永远是一个保姆，面向中国的医院医生，我们是一个服务平台；和别的创业者来说，我们是一个合作伙伴，一起去推动医疗效率的提升。
问：通过互联网分级诊疗平台，有助于缓解现在怎样的就医难题呢？
答：互联网对中国医疗体系的促进，第一个是协助大医院缓解“三长一短”的问题。通过互联网把医院的窗口外移。第二个是促进中国医疗资源的均衡配置和应用，这个互联网有得天独厚的属性可以利用，可以把医疗资源下沉，把基层医生的资源有效调动，这一点上互联网可以发挥政策解决不了的效果。
当全国数十万医生通过互联网组建自己的专家团队，这个团队能延伸到最基层最偏远的地方，那这种同学科的协作交流培训就是非常有针对性和高效的，我们相当于帮助一个偏远地区的医生有效得到提升，同时也可以提高老百姓对基层医生的信任度。
第二是在医患间的精确匹配，第三是如何通过在线为亿万家庭提供深入服务，这些都是互联网能发挥的独特作用。
问：分级诊疗目前面临基层缺乏有信任感的医生的现状。未来微医集团对基层医生可以起到哪些培训和提升的作用？
答：这个问题是推行分级诊疗最核心的难题。现在老百姓只信任大专家是看病难的关键症结。这需要长期有创造性的做法。
我们帮助大专家和学科带头人去组建跨医院、跨区域的协作团队。尽量往基层下沉，把基层医生吸纳进来。我们也得到了各大卫计委的大力支持，他们把我们当做推进分级诊疗工作的一个抓手。一方面让基层医生可以选三到四个专家团队，另一方面也要求专家团队要能有效地带领基层医生。这实际上是帮助基层医生实现大专家长期有效的培训和学习机会。对于基层医生实在没有办法解决的疑难杂症，这个团队内部的转诊机制是畅通的。这样对于老百姓来说，你看的医生是有强大的专业组织来支持。
第二我们通过精确分诊。老百姓把自己的状况提交给专家团队，由超过6000名（今年年底超过15000名）的专家助理来处理。这些助理对团队成员的擅长领域是都了解的。分级诊疗这两年也在通过这种团队医疗的制度来推进。我们只是把这个模式在互联网上跨区域、跨医院规模化实现了而已。中国老百姓有个习惯，当你认可一个大专家的时候，他也容易认可专家团队推荐的医生，这也提高了老百姓对基层医生的信任度。
问：挂号网能厚积薄发后来居上的原因是什么？社区医疗和家庭医生的实施是中国医疗改革的重要组成部分，政府希望患者能更多在小诊所而非大医院就诊，你创办微医的初衷是不是政府改革？
答：我自己当时无知无畏地投入互联网医疗，就是因为自己家小孩九个月看病时在医院痛苦的经历，我希望互联网能够在点点滴滴上改变老百姓看病的痛点。我们从第一天到现在没有改过自己的方向和路径，只是顺着老百姓的痛点在努力。这可能也是我们能持续积累不走弯路的重要原因。第二，我们觉得幸运的事情是，在这个过程中我们正好与国家政策产生了协同和匹配，我们在2011年开始做预约挂号，在当年底，国家卫计委把预约诊疗纳入三级医院的考评中，这对市场教育产生了大幅提升。我们没有预计到今年4月习近平总书记提出构建分级诊疗的就医格局，但是从去年开始我们就已经开始专注这些事情。我们看到的痛点也是国家看到的痛点，并提前做了有效的积累。
从微医来说，过去服务大医院，现在持之以恒地服务大医院的同时也能够为基层医疗机构提供服务。把基层医疗机构解决不了的问题通过我们作为中间平台对接大医院的专家。
问：现实版的医联体因为利益分配不均，在政府大力推动下也没达到预期。微医集团要做的虚拟的医生集团如何跨地域、跨学科合作如何做到利益共享呢？如何突破医院和医保的壁垒？
答：第一我们是一个互联网的平台，我们专注连接和匹配工作。医生之间、医疗机构之间的分配我们沿用现有的体系。在我们的医生团队间，我们也与他们去交流他们的协作机制。医生非常需要对症的病人，这些大的专家希望能把自己的经验传递给团队成员，从医院的角度上说，学科建设是他们很重要的一块工作。从基层医生角度上说，能获得这样的协作指导当然也是需要的。
我们要能够看透医生的根本需求，利益分配结构并不是一个壁垒。医联体间的协作更多的是学术性的协作。为了促使这种协作而存在的激励机制，我们沿用就好了，我们本身不介入，只是提供匹配机制，我们也支持各个专业的创业团队之间的服务需要。
大家都很关系挂号网的营收。我在此表示感谢。我们认为在一个艰难的医疗体系里，前期一定要有投入，通过扎实的投入为生态圈创造价值，你的用户才能达到临界点，之后营收才会起来。前三年我们是纯投入，仅在医院挂号服务中，我们就投入了超过1.7亿元人民币。但从去年开始通过为用户提供健康险服务，我们的营收规模也起来了。保守估计，今年的营收会超过2.5亿人民币。我们常态的服务已经可以让公司达到盈利水平。但是我们在IT建设、分级诊疗、用户习惯培养上仍然需要持续大量的资金投入。
我们的定位是一个互联网服务的基础平台。我们过去是今天是未来也是。同行可能理解我们会做很多事情。但是我们只做自己擅长的事情，第一就是连接服务。我们做医院的连接、医生间的连接、医生患者间的连接。只有把连接服务做透了，才能提升资源配置的效力。第二是在连接的基础上，协助医患间的匹配。我们会和其他很多功能性的应用展开合作，在整个生态系统中，不仅仅是按食草和食肉来划分的，生态系统的常态更多的是分工协作，共同共生。我们只专注于自己的基础服务上，在其他服务上我们会与大家共同支撑。(生物谷Bioon.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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